多年前的那个夏天,我在水塘边,他在茂密的荷叶里若隐若现。水塘里他像一辆坦克,荷叶被撞的东倒西歪。
水哗哗的响,伫立在荷叶中的莲蓬突然弯下腰去,然后一声轻微的脆响,等它再抬起腰时,莲蓬已经不见了,弹起来一根孤零零的残枝。
我催促:“你怎么还没上来,不如你先扔一个给我吃吧。”
话音刚落,一个巨大的莲蓬就从荷叶下飞出,我慌忙伸手去接,莲蓬却落在了我的脑袋上,又弹了出去,险些滚落到水塘里。
莲子吃完了,他也上来了,上衣掀到了胸口,兜着一堆莲蓬。短裤往下滴着水,在太阳下亮晶晶的。淤泥差一点就爬上了他的膝盖,看起来像是穿上了一双长靴,上面粘着几片鱼鳞一样的浮萍。让我忍不住发笑的,是扣在他头上的大号荷叶。
“你笑什么?”他说着把莲蓬掀到了草地上,然后抖了抖衣襟,我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荷香味。
“你这样子像个蘑菇。”我说。
“我觉得我更像一把伞。”他立正,低头看了自己瘦长的身材一眼,然后肯定的说道。
天色突然暗了下来,一朵乌云悄悄爬上了我们的头顶,像一团吸饱了黑墨水的大棉花团。
我指给他看,他一抬头,戴在头上的荷叶掉了,乌云里响了两声闷雷,然后雨滴就稀疏地往下落。
“走咯。”
他赶紧捡起那个大荷叶,把荷叶中间部位掏了出来,成为一个更小的帽子,被他戴在了头上;剩下的荷叶被他套在了我的脖子上,我正惊喜突然有了这么一件漂亮的裙子时,雨就开始催了,下的越来越大,砸在脑袋上生疼。
我们一路嬉笑着,在雨豆中狂奔,奔到一处大树下。我在原地转圈,美美地欣赏着身上的荷叶裙子,而他把头上的荷叶帽子取了下来,接了几滴雨水,然后递到我的面前,让我看。
雨点落在荷叶上,摔成了一堆碎珠子,在荷叶上轻快地滚动着,清澈得像水晶,我凑近一看,雨滴里是我的倒影,他凑过来看,雨滴里是我们的倒影。
远处水雾朦胧,只剩下雨点落在树叶上、草叶上、泥地上的沙沙声,猛地一阵强风吹过,沙沙声就成了隐隐的海浪声。我们被雨点串成的珠帘隔离在了这颗大树下,成为了与世隔绝的一角,虽然短暂,却永恒地留在了记忆里。
时隔多年,那个荷叶做成的裙子,还有荷叶那青翠欲滴的色泽,依旧让我梦萦魂牵,于是,记忆中的水滴,成为了水滴领,那荷叶裙子,成为了裙子的下摆,记忆中的美丽事物,最终化身成为这款鲜活的礼服——青锦尾荷。
雨点摔在碧青的荷叶上
碎成五六滴
滴滴青翠
一滴一个倒过来的小世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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